84 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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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你十八招,這你都想的出來!”陰蓄瞧了一眼唐淼,話中的笑意聽著頗有幾分譏諷的興味,“唐妹妹,我有自知之明,不似阿潯那般的好福氣,從小有名師教導,也不似你這般,在天下第一大幫,江湖排的上名號的都爭搶著要做你的師傅,風冥澗家大業大,武林絕學怕是都被你瞧了個遍,你也是好意思來誆騙哥哥我,怪道是和兒時一樣的心黑。”
陰蓄說話不疾不徐的,卻是叫人看向唐淼的時候,又多了好些的打量,唐淼在外玉麵神醫的名號雖然響亮,可也是救病醫人,至於武功,江湖上傳聞離譜的很,沒有什麽依憑,如今陰蓄這般言語,叫人瞧著唐淼的時候,眼神都跟著變了又變。
唐淼瞧一眼眾人那瞬間變幻的神情,心中禁不住笑,麵上卻是淡漠的很,“兄長說笑,我師父這人素來獨占徒弟的欲望很是強烈,若我拜了旁人做師傅,怕是早就在風冥澗的雪山低下喂了野獸了,至於別家武學麽,我師父自詡天下第一,旁人家的武學進不了風冥澗,自然我連偷學都沒有法門。”
想便宜師傅往素沒少指使她做這做那,就連傳了風冥澗給她,都留著十二護法這一手,留的一手好啞謎,自己卻失蹤的徹底,唐淼編排他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隻想著把自己能想到的髒水全數往她便宜師傅的身上潑。
“我麽,打小不是個練武的料子,天資不好,所以到了這把年歲,也就隻有輕功算是了得,兄長對我的剖析可還滿意?”
她眯著眼睛笑意盈盈的看著她,仿佛揭開自己的老底,說著自己武功不好是件十分光榮的事情一樣,一點兒都沒有自己練武沒有練好的羞愧感。
她如此大方的承認,唐家人都無甚在意,畢竟他們家老幺打小將米蟲作為誌願,一點兒都不羞愧,甚至十分的自豪,他們老幺和旁人總是這般的天差地別,想法十分的奇特。
同唐淼坐在一起的那些個武將麵上的神色都是變了又變,似乎強忍著某種情緒沒有表現出來,張平和莫子泠是見過唐淼的,那時她也是一身女裝,邀了他們在花樓相聚,所有人聽了唐淼的話語,麵上神色都變幻的精彩,隻他們心中清楚,縱然唐淼麵上說的雲淡風輕的很,但直覺告訴他們,這妮子的話決然是不能輕易相信的,若你輕信了她言之鑿鑿的話語,那麽吃虧的將是你自己,哪怕是向著她好的長輩,他們兩個還是在第一重新見到她的時候,便是覺得,這妮子就是個黑心腸的。
沉默一會兒,沒有等到回答,隻是等到了眾人看著她的眼神變了又變,從打量到揣測,有不相信的也有隱忍著嘲笑的意味不表露出來的,她一掃而過,朝陰蓄看去,“怎麽樣,兄長,姑姑的建議,你可要遵守?”
話說的十分明了,要打她八成打不過陰蓄,可她到底是個孝順的孩子,要遵從她姑姑的意思,陰蓄瞧著這個善解人意的姑娘,不知是處於什麽意圖,竟然在自己的選妃宴開始前,做出了十分出格的舉動,他衝著唐淼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是一場唐淼原本無意挑起的打鬥,按著常理來說,陰蓄便是不應該應戰,身為天家子弟,哪怕地位再如何的高,都不敢妄自同當朝武將世家的家主宣戰,在天家不掌兵權的情況狂下,天家子弟哪怕天子本人同武將世家家主宣戰,中間任何一方戰死,雙方不得追究。
本著瞧摸清楚風向目的而來的朝臣們心中都納了悶,為何這宴會甚至還沒有開始,已經發展至此,難道是說,到底因為這王爺的身上流淌著一部分唐家的血脈,所以做起事情來,總是帶著武將身上那股子蠻勁兒麽,興頭上來了,腦子充了血,所以便是什麽都不管了?
“兄長好魄力。”唐淼笑,轉身去看季姚,“先生年長,素來受各方敬重,不若先生來做個裁判?”
“唐家主客氣,可季某對武學並不精通。”季姚謙讓道。
“沒事兒,比武不必比文,粗暴的很,先生重要看著最後誰倒下了起不來了,便是誰輸了。”
她說的豪爽,卻是叫大殿上的人聽著都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心中不斷的想著,這便真的是要在宴會開始前,便要撕破了臉麵,從此將不安生擺放在明麵兒上麽?
聽聽唐家這位少當家說的什麽話,之前聽著王爺說要和她打一架,還應戰了,便是叫人心驚的事兒,如今這位少當家竟然直接說,誰倒下了,便是誰輸了,難道說他們之間,還要在宴會前有一個非死即傷麽,這兩個人雖劍拔弩張,可不管是誰出了事兒受了傷,都不會是一件小事兒,朝堂上都必然不太平的很。
這把公然鬥毆,不顧結果的打架,眾人心中震驚過後,紛紛去觀察上首的天子,哪裏知道,天子的反應竟然平淡的叫人有些沮喪,所以這事兒,皇上是真的不打算管麽?
太子已許久未曾出現,唐貴妃的這個兒子,算是僅有的幾個皇子中拔尖兒的,皇上這態度,究竟是對兒子太過於自信呢,還是對這個兒子無所謂呢,這心思若是揣測出了錯,可是件要命的大事兒。
眾人各懷鬼胎,麵上卻都是清明的很,季姚隻一眼,心中一派澄明,可他到底和這些人不大一樣,唐淼同他那般一說,他隻想了片刻,便是應下了唐淼的要求。
“兄長,咱去殿外?”
唐淼起了身,唐遠懷準備將王權劍給她,她卻用眼神製止了,從腰中抽出了一根玉笛,笛子之前應該破損過,被人用了黃金做了鑲嵌,或許因為那玉石本身高潔的屬性,瞧著竟也不覺得鑲了金子後庸俗浮誇。
笛子被唐淼隨手拿著,陰蓄起身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瞥見了笛子上鮮紅刺目的紅穗子,道,“唐妹妹,若是沒有兵器就讓人在庫房給你選一個,我可以等著,別一會兒說是我這做兄長的以大欺小,勝之不武。”
瞧瞧這人一副已經贏得勝利的模樣!
唐淼倪了一眼十分得意的某兄長,“兄長不必擔心,這笛子說來也曾救我於水火之中,是個有靈氣的物件兒,倒是您,讓我十八招麽?”
她舊事重提,依舊不覺得叫人讓十八招是一件十分無恥的事情,陰蓄站在殿外看著已經站在他對麵的唐淼,她臉上無害的笑容和她提出的要求竟是如此的不協調。
“王爺,唐家主在問您話呢,對於她的請求,您應是不應?”季姚淡淡的問道。
對於這樣無理而莫名的要求,是個人都會不答應吧!
陰蓄才不會相信唐淼的鬼話,這人打小就沒一句真話,要是他與她對打,贏了即使被人說欺負弱質女流也無所謂,可若是倒了過來,他輸了,他還真是沒有這個臉麵丟這個人,當著滿朝文武輸了,他便是抬不起頭來了,日後還如何去麵對他們、統治他們?
他想的十分的長遠,以至於這可能出現的影響他腦海中構建的豐滿形象的事情出現時,他心中便預警般的湧上了怒氣,當他看向說出那句話的老者時,季姚正垂著手站在他和唐淼的中間,麵上安寧祥和的很,他再多的氣也隻能憋著往回咽。
不得不說唐淼找了個是很好的人選來,他連嫌棄的權利都沒有,季姚哪怕是在父皇的麵前都可以直著腰板橫著走,他不會傻氣的因著個人的情緒問題而影響了自己在季姚麵前的印象。
陰蓄還未有回答之前,唐淼饒有興味的看著他,他那為難的樣子雖不明顯,卻也絲毫沒有在自己跟前兒遮掩的意思,她這位兄長啊,當真是個刻薄寡恩的,也是難怪了皇帝姑父不喜歡他。
“不然這樣,我們各自想讓九招,兄長先來?”
她溫和的建議道,陰蓄沒有說話,算是默認,已經挪出大殿看熱鬧的諸君聞言,有說陰蓄欺負女孩子的,也有說唐淼的功夫不若她自己說的那般不濟的,自然,這都是放在心中的。
季姚知唐淼心黑,可他更加知道陰蓄的心黑,幾個皇子中,太子與他相處的少,可他求學歸來,身上除了那份與皇室子弟格格不入的灑脫外,氣度、胸襟都是叫人看著側目的,麵前這位王爺是如何都比不了的。
季姚同陰蓄的武學老師相熟,聽他說,除卻太子的功夫不曾在人前展露過,幾個皇子中,陰蓄的最為厲害,該是能和唐家軍的唐峰打個平手的水平,且不論唐淼武功如何,瞧著他默不作聲的模樣,季姚在心中已經狠狠的記了一筆。
諸君在殿外小聲議論著,等著二人比武,季姚眯著眼在唐淼和陰蓄的身上來回打量了一遭,手還沒有來得及抬,陰蓄已經出奇不易的拔了劍向唐淼攻去。
季姚萬沒有想到陰蓄如此心切,竟都不等自己喊了開始,心中又是給他記了一筆,他這一輩子教書育人,評判的最為公平,即使陰蓄貴為皇子,也不能如此,他出聲疾呼,“王爺,你……”
還不待他將話誰完整,陰蓄的劍氣便朝著他這邊掃來,他隻覺得麵前有一陣氣浪,身子被人帶著大退了幾步,待穩住腳步的時候,已經和諸君一同站在了大殿外的台階上,唐銘拿開自己抓著季姚的手,“先生,前頭刀劍無眼,你我還是在這裏瞧熱鬧吧。”
季姚頷首,在去瞧底下的戰況,饒恕他不曾學武,都是瞧得明白,他們那位王爺招招又狠又快,唐淼在他的猛烈攻勢之下,隻是拿著手中的笛子低檔,玉器和長劍冰冷的劍身碰撞,竟生出了火花來。
他並不大會數招式,隻是瞧著那唐家的小姑娘在躲閃了一陣之後,她手中的玉笛忽然間變得很不一樣,似乎有一層淡淡的氣覆在上頭,隻是瞬間,原本還占著上風的王爺便大退了一步,方才穩住自己的身形。
陰蓄站定了瞧著唐淼,她麵上還掛著先前的笑容,隻一瞬的功夫,他便感受到唐淼與先前的不一樣,也在那一瞬,他不得不將自己的神經緊繃起來,他不曾相信一個女孩子家的功夫能如何,尤其唐淼那般好逸惡勞的主兒,更加是不能將需要勤加練習的武學修煉道一定的境界。
原本,他打算,隨隨便便的給唐淼一個難堪,這樣,在宴會的開始,便是可以壓過唐家一頭,就算是他唐家能夠將天牢的條條框框都視若無物,將唐毅直接帶著又是如何,他要讓唐家人知道,立起一個江湖尊主做一家之主也不能改變什麽,他要叫那些唐家人知道,做外戚的就該有做外戚的模樣,不要手長到去幫襯著別人,而總是忘卻了自家人。
如意算盤打的叮當響,如今瞧著,竟也是自己算漏了唐淼,她方才將內力灌輸到了玉笛上,還未對他出手的時候,他便是覺察到了,這人的內力深厚的很,方才的九招他是結結實實的讓給他的,而現在,她才要真的開始,他握著劍,變得愈加的謹慎,防備意味十足。
“爹,怎麽一瞬的功夫王爺變得如此謹慎,竟是出招都沒有了,隻是一味的防著?”慕容端在一邊瞧著,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有什麽,還不是王爺讓著她,不是說他們各自讓九招麽?”慕容逸在一旁道。
慕容老爺子站在一旁,卻是搖了搖頭,“非也,唐家這丫頭心黑的很,她方才一招警告意味十足,叫王爺不敢妄動。”
“爹,如何能說是警告?”慕容逸瞧著如何都不像,好似唐淼也沒有在出什麽招式,手中玉笛使的隨意的很,叫人瞧不出章法,卻又不覺得有幾分的厲害。
“嗬,你以為誰都能用內力灌注在玉笛上以周遭的氣傷人?”慕容老爺子瞧著場下道:“王爺在唐家那丫頭跟前兒,連個新手都算是勉強,唐家丫頭故意讓著他呢,不然他早就倒下了,你瞧著她說自己學藝不精,怎麽就不知道,或許人家比照的標準不一樣?”
慕容逸麵上依舊有些不大相信,慕容老爺子又道,“唐家這小丫頭的師傅就乖張的很,在他眼裏自己的功夫從來就不算是厲害,可你知道關於他功夫好的江湖傳言是怎麽來的?”
“那是因著,但凡找上門的,或是見過他出手的,沒有幾個人活著,江湖人麽,血腥氣重的很,可若是你瞧見了她那師傅,他幹淨素潔的模樣,會叫你以為是什麽世家公子。”慕容老爺子頓了頓,又道,“在者,你們就沒有想過,她那話若是不加,這般輕易的製造自己同王爺不相上下,耐著性子陪他耗著,這般功夫還是及不上她的輕功的話,她的功夫究竟到了什麽地步了?”
“慕容伯伯的眼睛真毒!”唐遠懷站在邊兒上聽著慕容老爺子的話,不禁小聲感慨道,他禁不住問他大哥,“大哥,你說淼淼的功夫究竟到了什麽地……”
他話還沒有問完,隻聽著周圍的人倒吸一口涼氣,待他去看唐淼的時候,好家夥,就在剛才他走神的瞬間,陰蓄手中的劍已經斷成了幾節安安靜靜的躺在了地上,他家淼淼抱著自己的玉笛子雙手環胸站著,那模樣,叫人覺得十分的欠抽來著。
“兄長,你在我的笛子上留下三道不淺不淡的痕跡,如今這劍斷成了三截,也是公平。”
公平個屁!
陰蓄心中窩著火,可又是隱忍著不說一句話,他才不是和唐淼打成了平手,不若是這妮子故意的,可當著旁人傻麽,若他與她不相上下,怎的她手中的破笛子完好無損,自己的佩劍卻是直接斷了,何況這還是把當世名劍!
唐遠懷睜大眼睛看著一地的狼藉,陰蓄的功夫在大夏算的上可以的吧,怎麽感覺,多年前的一幕重演了,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當年的張放和如今的陰蓄委實是像極了,這都是被淼淼騙了,然後吊打了吧!
唐銘將手擱到唐遠懷的肩膀上,答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媽耶,什麽叫就是他看到的那樣,原來淼淼平日裏那邊每個正形,可是武功還是這般的厲害麽,心中還沒有來得及誇耀自己的妹妹,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背後一涼,感覺以後自己還是少跟著淼淼的麵前瞎說,原先不知道她功夫如何的時候,隻當自己膽子大了,如今知道了,他還真怕她哪一日想不開,他這做哥哥的就徹底的沒有威嚴的。
唐毅站在一邊兒,瞥見唐遠懷的神色變了又變,隻感覺他家三哥又在想一些分外奇怪的事情。
季姚溫聲的宣布兩人打成了平手,陰蓄心中憋悶的很,唐淼這是變相的羞辱自己呢,他憤懣的瞥了一樣唐淼,可人家卻是沒事兒人一樣的抬了步子就往前走,絲毫不帶客氣的!
唐淼邁了步子上台階,餘光卻是不由自主的瞥向了另一個方向,眼眸裏的神色不變,隻是握著玉笛的力道又是加重了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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