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財色兼收(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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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妄圖財色兼收那日新存心不良
有意前緣再續何耀揚組團求親
燦爛的周六上午,杜秀娟走哪吹哪、自認為比和氏璧還寶貴的兒子王斌,正在小區散步,身邊是妻子荊桂芳和孩子。王斌偏瘦,寬額頭高顴骨尖下巴,長一張三角褲臉,因為太聰明,用腦過度導致發際線過早地、大幅度後退。
陽光明媚,他卻瞪著一雙陰沉沉的綠豆眼。原來最近一直住大姨姐家的丈母娘張玉香,掛著一片連雨天臉出現在小區門口。太後老佛爺駕到,刺激!太刺激啦!王斌渾身一激靈,趕緊提醒妻子接駕。
雖然不算倒插門,但實際上也是嫁入老荊家,多年來他跟丈母娘陰鬥陽鬥不陰不陽鬥,一身橫練的金鍾罩鐵布衫、十三太保硬氣功不是亂蓋的,百毒不侵!根據偉人在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重視敵人的教導,受馬英九針對大陸的“三不”競選綱領的啟發,王斌總結出一套獨有的方法來對付丈母娘:
在戰略層麵保持尊敬,保持距離;
在戰術層麵,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夏季才走,早晨晚下才有點涼意,抹一把額頭虛汗王斌冷笑著想,科學家淨扯王八犢子糊弄人,看看我丈母娘天天霜凍的臉,哪有氣候變暖跡象?搞不好冰河期又來啦,應該號召大家玩命製造溫室氣體,放屁都在表揚之列!
張玉香,資深憤青。學曆不高但自認為能讀懂社論,唱紅未必內行,打黑絕對是塊嘎嘣嘣脆的好材料,ln號航母的供應商東北特鋼都生產不出。她施施然走近,先假惺惺跟外孫子笑了笑,逗幾句悶子。然後拿鬆了不扯的大眼皮使勁夾一下女婿,仿佛八旗旗主看包衣奴才似的,滿臉輕蔑。
簡簡單單那麽一瞥,令王斌渾身冰涼,吃十粒偉哥都振作不起來,他還以沉默的微笑。荊桂芳熟知母親秉性,一看那張愁雲慘淡的發黴臉就預感不是更年期延遲那麽簡單!寶貴的周末,她不想因為幽靈一般的母親不期然出現影響心情,竭力陪著笑問:
“媽,我爸呢?剛才王斌還說,今晚一起出去嘬一頓。我姐最近神神道道的,滿世界亂竄,回來沒?”
大清早娘們相會,嘮點知冷知熱的嗑最好。實在沒有的話就學英國佬兒:今天天氣真好呀!張玉香認為女兒純屬沒話找話,假裝幽默不著邊際,目的隻有一個,替王斌爭麵子。跟親媽雲山霧罩,心裏卻時刻惦記一個外來的!
還有天理嗎?本來沒有氣的張玉香頓時不爽,頭不抬眼不睜地繼續往家裏走。馬屁沒拍在點上!荊桂芳益發感覺苗頭不對,隨手把孩子交給王斌,丟個眼神示意別跟著。太後老佛爺發威可不是鬧著玩的,冰川臉十天八天不見陽光,空氣都跟著拔涼。
一旦老太太想不開長期盤踞家裏,就好像客廳裏堆一泡粑粑,人人沒有好日子過,而且還不能拿鐵鍁鏟出去。她緊攆幾步挽著老太太胳膊,硬擠出點親熱勁道:
“媽——,你又咋啦?我爸還是我姐冒犯您老人家?等會兒我打電話罵他們,別生氣。”
小區裏到處是人!而且老頭老太太居多,心高氣傲的張玉香昂首挺胸,腳步示威似的踩著節奏,顯示自己是下蛋公雞——公雞中的戰鬥機!同時再次翻翻大眼皮,慘白的臉上如同鋪了一層薄霜,抬頭紋密密麻麻排列,聲音卻很低:
“好好的我生哪門子氣!作踐自個兒玩呀!這病那災的夠我熬啦。你姐一個人丟丟的能幹啥?兩眼一閉瞎混唄。不是我說你,好歹是親妹妹,有事沒事的也幫忙上點心。她三張半啦,再晃蕩幾年就成醃臭的帶魚,扔都沒地方扔。”
荊桂芳拿出老丫頭的撒手鐧,半真半假抒發自己的恨意:
“睜開眼睛我姐,閉上眼睛我姐,我又不是後媽生的。”
童年經曆過豪情滿懷的****,成年又自以為飽受丈夫欺騙,能從鬥天鬥地鬥人之中找到無窮樂趣的張玉香,有一副鐵打的下水!兒女情長頂天算片阿司匹林,對她這位白堊紀的資深病號根本沒效:
“攏共倆丫頭,你四眼兒齊小日子暖洋洋的,你姐沒著沒落還飄著。我不掛記她掛記誰?難道沒心沒肺看著你們一家三口傻樂嗬啊?就這麽拖下去我到煉人爐前都閉不上眼!”
最後一句形象、傳神、而且太可怕,規模龐大的花圈做背景、悲愴的哀樂聲一下子回蕩在荊桂芳腦海。到目前為止她至少介紹了四五個給姐姐認識。
財務經理小侯不錯,收入高還沒有孩子拖累,可荊桂芬嫌人家長相粗糙,一雙手比皮影戲裏的大巴掌還大。水務局閔工也不賴,名牌大學畢業高級工程師,孩子在國外,荊桂芬嫌年紀大,沒到五十的男人能算大嗎?街道辦的曹經理出眾,三十五歲未婚,結果荊桂芬嫌學曆低皮膚黑有狐臭。
耗盡了耐心的荊桂芳不滿地嘟囔道:
“跟她打對麵的足夠組成一個長征軍團,問題是誰肯跟她走萬水千山?就知道怪我們,有時候你也勸勸她,輕溜溜得瑟!”
說話間已經來到家門口,張玉香掏出鑰匙開門,順手指指樓外道:
“王斌是外姓人,你跟你姐一奶同胞,幫這麽點忙就嫌委屈?吵吵巴火的,照你說你姐現在得削價處理?”
好麵子的荊桂芳一聽老媽聲音提高八度,趕緊關門:
“又哪兒不得勁兒啦?大周末的一早起來就打雞罵狗,你舌頭不嫌累我耳朵還嫌煩!”
被推搡進屋的張玉香更加不痛快,或者說找到了不痛快的理由,冷哼著走進自己臥室挑衣服,嘴裏繼續不陰不陽地諷刺:
“你倆一條藤,能不煩嗎?”
“媽,你到底什麽意思?”關上房門沒有怕人事兒,荊桂芳終於
火啦,兩眼瞪溜圓質問,“我和王斌是兩口子,不跟他一條藤跟誰一條藤?見麵就劈頭蓋臉埋汰人,還讓不讓人活啦?”
猶如見不得別人好好過日子、滿世界惹事的美國佬一樣,當戰火
真的燒起來時撒丫子比誰都快。荊桂芳被撩撥得火冒三丈,張玉香得心裏反而不再難受。從立櫃裏抱出一堆衣服摔床上,臉色不溫不火:
“你還敗(別的意思)不愛聽,我看王斌成天不哼不哈的,典型一白眼狼,養不熟。”
爭議很早就有,隻要在一起生活就得忍受這樣的王斌,他天生不急不躁的性子,典型屬於大會不發言,小會不發言,早晚把前列腺憋發炎的陰謀家,接人待物沒個實誠勁兒,信奉逢人隻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整天蔫巴巴的,一雙綠豆眼骨碌碌直轉,誰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琢磨什麽。
多年來荊桂芳也鬧過,也打過,也哭過,最終還是歸順老祖宗: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看在孩子份上算啦,自己裝聾作啞把要求降到最低:允許他喝醉,不問他勾妹,但晚上必須歸隊。激情已經不再,太太平平過日子是正理。
並非豁達,這麽想還有另一方麵原因,她太了解自己媽啦!張玉
香活脫脫魯迅筆下的九斤老太——世道人心方麵的職業批評家。諾大的世界,五彩繽紛生機勃勃,根本沒有心儀的人,沒有順眼的事,沒有滿意的風景。
李元霸憑借一膀子力氣,恨天無把恨地無環,退休後的張玉香想起自己輝煌的過去,則痛恨眼前的一切。婚前沒經曆過戀愛磨合,婚後夫妻生活長期不協調,導致她極其討厭年輕人卿卿我我,討厭到憤怒痛恨的地步!恨不得命令女兒女婿分房而居,相敬如賓!剛才王斌領著老婆孩子其樂融融,才是她發邪火的真正原因。
“白眼狼能怎麽樣?他能把我踹啦?能不要孩子?”浪費了半天小心的荊桂芳再也忍不住,氣呼呼地頂撞道,“人家的媽,都眼巴巴盼著子女和睦,你老人家可好,恨不得我立刻下樓跟王斌一拍兩瞪眼,有你這樣當媽的嗎?”
“一個屋簷下過日子,哪有舌頭不碰牙的!家裏人吵吵鬧鬧是常事,但不能鬧掰了,鬼頭滑腦耍心眼。”張玉香終於拋出心底話,“王斌是外姓人,幫你姐是人情不幫是本份,我壓根也沒打算指望拿他這根蔥包餃子,你看看他給你姐介紹的?不是歪瓜就是裂棗,扔大街上都沒人撿。”
真格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荊桂芳哭笑不得地道:
“王斌身邊沒有合適的,你讓他上淘寶啊?要不這麽著,你告訴我哪塊地裏長著荊桂芬稀罕的蔥,我現在就讓他扛钁頭去刨。”
“行啦,別跟我貧嘴巴舌的,”在激烈的爭辯中張玉香居然有條不紊打扮自己,可見其鬧中取靜的功力。她照照鏡子把渾身上下收拾利落,終於宣布自己的打算,“劉凱邀請我們回老家兒轉轉,加上你姐又在那開店,正好過去看看。等會兒就動身。”
回老家居然沒發預告?嚴重反常,過去可是提前一個多月準備。見誰不見誰,在哪吃住,帶什麽禮物,樁樁件件需要好頓張羅才行。雖說老爸退休了但人脈還在,怎麽這麽親民?荊桂芳嚇一跳,但關注重點卻在姐姐身上:
“荊桂芬在那邊兩眼一抹黑,可別被騙嘍。”
習慣挖苦人的張玉香揶揄道:“不礙事,不也是王斌老家嗎?”
想了想還是倒出心事,歎息道:
“李偉打算回國,他還惦記劉凱的丫頭!你王姨希望我出麵,去看看再說吧。”
沒病不死人,原來如此。事情難辦,但李偉的老媽麵子比被麵還大,張玉香推脫不了,所以才把滿腔邪火發王斌身上。鬧來鬧去幫遠在rb的李偉頂雷,太冤啦。搞明白後荊桂芳忍不住刻薄道:
“咱家這個圈子裏,王姨最次,當年橫挑鼻子豎挑眼往死裏貶斥劉兵,比焦仲卿他媽還不是物兒。現在老爺子被公檢法上聽啦,又想吃回頭草,什麽玩意!”
張玉香不知道焦仲卿是哪家的混賬王八羔子,但也跟著黯然:
“是啊,你王姨太能作威作福。在過去運動一來準保被人打折脊梁骨。但她豁上老臉求我,不幫忙說不過去。你李叔也就象征性蹲幾天,勢力還在,李偉回來照樣好使。劉凱和李穎上哪找這樣的姑爺?我估摸著興許能同意。”
雖然長一副病秧子體格,成天帶死不活的張玉香出身可相當輝煌,她爹當年有警衛,絕對官二代!到如今兒怎麽著也該算貴族。****時別人家孩子忍饑挨凍,她卻享受激情燃燒的歲月。珍寶島槍聲一響,仗著老爹有權,天不怕地不怕獨闖中蘇邊界,麵對蘇修血書“打擊侵略者”橫幅,壯舉轟動一時!
一個幾十斤重的小姑娘,從此被挾裹進時代的大潮,成為風雲人物,講用會上沒少作報告,三八紅旗手稱號也沒少拿。但凡事得有個度,魯迅總結自己:決不是登高一呼萬人響應的英雄。張玉香年輕時深受解放全人類的影響,加上背景豪華機遇不凡,因此眼大心寬懷揣地球,相信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有把梯子就打算摘星星,舉根蠟燭就渴望照亮世界,扯著風箏線就幻想遨遊宇宙。
正當豪情滿懷打算為人民當家作主時,嘩啦啦一聲碰上改革開放,國家民族蒸蒸日上,她的個人事業卻如同天際流星,自由落體下墜。於是不甘心地接受組織建議,從老爹多年培養的部下中選擇一位丈夫!荊畢成出身山溝裏,貧農,轉業兵,老實巴交忠誠勤奮吃苦耐勞,絕對的多用途拖拉車型男人。
政治上灰心喪氣的張玉香,懷著拆東牆補西牆的念頭,左挑右揀看不出毛病,半推半就以身相許,琢磨著自己也算有個跟班。哪知道咬人的狗不露齒,蔫巴巴的荊必成的心比井深,不過拿她當墊腳石,目標其實是餘威尚在的老丈人。
任何人瞧一眼馬上明白:孤陰不生!
三十年前輝煌的老爹暴病杆兒屁,老丫頭荊桂芳剛剛出生,歡歡實實的荊必成已經完成從主人翁到主人的華麗轉身,可以直起腰發號施令。立刻在張玉香兩腿分叉的地方殘忍地貼了封條:自己拒絕耕種也嚴禁別人耕種!
任由一畝三分地逐漸荒蕪。
長期壓抑、焦慮、孤獨使張玉香瘦得像棗核,體重還沒有荊必成貪汙的錢沉。皮膚白的嚇人,是那種全無血色、豆腐腦一樣地慘白,眼睛閉上整張臉就是一麵石灰牆!
從此,世界上多了一個老當益壯的憤青!
太陽出來嫌熱,太陽躲起來嫌涼;人多了嫌鬧人少了嫌冷清;見貓罵貓見狗踢狗,見到人賞個大白眼繞道走。心情永遠鬱悶,渾身從來都痛,胃口始終不好。每天吃的藥品比食物還多,反正公費醫療。總之,是個活不成、死不了的人。
看什麽煩什麽吃什麽惡心什麽聽什麽討厭什麽。尤其那張嘴,專說喪氣話,棒小夥聽了吃偉哥也打不起精神,靚妹聽了馬上變成白毛女。如果聘請她給罪犯上心理輔導課,監獄就可以清空打烊!幹脆點說吧,閻王爺跟她嘮扯一晚天亮也得自殺。
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張玉香的思維麵也越來越窄,基本上依靠回憶曆史活著,依靠抨擊現實活著,依靠抹黑未來活著。世界末日的堅定支持者,也可以說她嚴重抑鬱了。近幾年沒幹別的,專門拿著大女兒照片相親,起初僅僅局限於自家附近的婚介所、公園,後來擴大到全市範圍內的相親場所,再後來一咬牙、一跺腳、一橫心,附近幾所大城市的婚介所基本上都被涵蓋。
荊桂芬姿色不錯,離異,有一個八歲男孩!當初,張玉香總結了自己婚姻的慘痛教訓,認為那些吃大苦受大累的小夥子純屬窮棒子煙袋——沒準(嘴)兒!一旦爬上高層立刻翻身奴隸把歌唱,唱得比過去的奴隸主還歡實,比過去的主子還不是物兒,要不然怎麽會有那麽多人慶幸: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奧秘就在這兒!
因此力主女兒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官二代——史韜!
張玉香看著史韜長大,從小就又紅又專,他太優秀啦!把現代漢語詞典裏一切稱讚孩子的語言集中起來,也不足以形容。兒子半歲時史韜自費去美國留學,其實是出去管理老爺子在海外的資產。在機場熱情洋溢地告訴張玉香:
“媳婦、孩子,拜托嶽父母多照顧,這是我人生的全部。”
所有親人和外國使館的簽證人員都想當然認為,他人生的全部都留在祖國,那麽他一定會持重,早去早回,哪想到這個倒黴蛋是個胎裏壞,他在國內做的說的都是反的,意思是告訴媳婦,我把家產、爹媽、兒子,一切的一切統統給你,換取自由!
後來張玉香沉痛地總結:即使把祖國九百六十萬平方公裏河山係在史韜腳踝上,也絲毫不影響他上竄下跳當小醜,黃鶴一去不複返!史韜爹媽貴為資深官員,一方麵荊桂芬抱著兒子連哭帶鬧還時不時玩上吊,一方麵頂不住周圍壓力,一方麵也經不住張玉香的質問,無奈之下隻好讓錢遭罪,把自己諾大洋房、還有一部分存款都轉給荊桂芬,老兩口帶著孫子淨身出戶去老家躲清靜。
經過多年離婚炮火的洗禮,再經過無數次相親暗戰的鍛煉,加上霸占了老太爺房子,荊桂芬身家比nba的奧尼爾還雄壯。現在已經是婚姻市場的釘子戶,堅信非誠勿擾!見誰都覺得挺好,但嫁誰都覺得不放心!
有朋友打趣幫她配置:身邊站個魁梧的,懷裏摟個功夫的,家裏待個賺錢的,遠方有個思念的,夢裏藏個初戀的,偶爾來個溫柔的,老了混個懂保健的。說實話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怎麽想,漸漸地,她不再僅僅是個家庭問題,張玉香覺得大女兒的事已經鬱結在他們肚子裏,結成一塊嘔不出、化不掉、拉不下的碩大牛黃!
得知老媽的打算,荊桂芳的心裏一塊石頭落地,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一邊幫媽媽扯衣服後襟兒一邊討好似的提醒:
“回去溜達溜達也好,但早點說呀,我婆家也沒個準備。”
貴族出身的張玉香鄙夷不屑地道:
“他家?尿窩大的地方,屋裏不是酒臭就是煙臭外帶腳丫子臭,我怕熏壞肺子,你爸和我住港務局招待所。”
雖然不出眾但人情練達,荊桂芳知道重點所在,目前必須維持自己婚姻穩定,姐姐是活生生的例子。因此不滿地道:
“我算看出來了,王斌即使把心肝肺掏出來燴個三鮮,你照舊嫌不對味兒。不通知會說他沒良心,通知了又嫌棄。你跟我爸都走到他家房簷下了,雙方不見麵嘮扯嘮扯顯得多生分!”
“還沒收拾好啊!”門外傳來悅耳的男中音,很快出現一張潤澤無比的臉——荊畢成!胖乎乎圓滾滾神采奕奕一身富態相,自從bj奧運會結束,別人乍見到他常常嚇一跳,心裏驚呼2008年剛過,福娃怎麽老成這樣啦!
從上往下看,老爺子頭發還沒有西洋人手背上的汗毛多,但白的純粹黑的晶瑩,油光錚亮從天靈蓋往後倒伏,氣派沉穩一絲不亂,象歡迎首長時廣場上擺放的花草,每一根都經過單獨整理!圓圓的比嬰兒屁股蛋兒還光滑的老臉,總是掛著和尚一般慈眉善目的微笑,露出兩排驚心動魄的白牙!
耀揚他們東山六個鄉,絕對算得上窮鄉僻壤,有曆史記載以來,這方水土對人類的最大貢獻就是出產了荊畢成!港務局的元老之一,後來不斷升遷,舉家搬來大連。
曾經的副廳級實權人物,當了一輩子官。最大的幸福是該犯的錯誤一樣沒落,摸石頭過河的要訣是——耐心地摸——而不是急吼吼地過;最大的遺憾是歲月流逝的太快,很多新穎的錯誤沒來得及嚐試,河裏的石頭有的是,可惜來不及摸個遍;最大的優點是除了當官,他什麽都不會。
磨逼蹭**直到前年才真正退休,盡管撈足了吃夠了喝膩了玩累了,但一下子失去權力,就好像懷裏的小蜜悄然蒸發,心裏空落落的。因此提議帶老伴回故鄉散心,暗中琢磨老部下肯定賣麵子,招待起來不會含糊,抽冷子也可以去尋找意外的溫柔。
鐵道部的劉大拿常去下麵享受異國風情,荊畢成人老心不老,也想開開洋葷。今天搖著折扇,t恤衫西式短褲,打扮得那叫一個少性。
“爸,局裏安排車了嗎?要不讓王斌送你們。”
荊桂芳趕緊幫忙謀劃出行的細節,某種意義上說,父母遠離一陣子,眼不見心不煩,實在是打燈籠找不著的好事。
“不用。”荊畢成親切和藹地笑著,“頂多帶幾身換洗衣裳,悶了就走,餓了就吃,累了就歇,這才叫老年遊。坐長途汽車,劉凱和港務局兜底。有空就去斌子家坐坐,沒空兒就算啦,你別蠍蠍虎虎地要求斌子安排,他爸媽畢竟不是官麵上的!”
“哦。”
荊桂芳再也不想獻殷勤,無可無不可地悻悻閉嘴。
老兩口子收拾停當,在荊桂芳、王斌的注視中,不慌不忙離開小區奔長途汽車站。總算可以放心大膽享受幾天二人世界,荊桂芳臉頰紅紅的向老公拋個媚眼。而王斌心有餘悸:
“你媽上哪哪不太平。唉,得趕緊給我媽打電話。”
雖然是大實話,但荊桂芳怎麽聽怎麽覺得像形容鬼子進村。不由得惱怒地瞪一眼,剛才熱血沸騰的期待頓時蹤影皆無。
耀揚宿舍裏經常出現兩個人:那日新與郭開明,但兩人與耀揚關係卻不同。用那日新的話說,他跟耀揚穿一條褲子,無論彼此身份如何,此心永恒。而老大不小的郭開明,屬於無處可去!
往事不堪回首,才畢業那會兒,郭開明是人所共知的才子,名牌大學碩士,工業電氣自動化專業,走哪都吃香的喝辣的,一眾高中校友無不側目而視。盡管也是東山出身,但畢業後直接進了本市效益第一的發電廠,在基層幹了不到一年又被政府相中,借調到能源部門擔任頗有實權的電力調配處科長。
風華正茂春風得意,順順當當娶了一位副市長的妹妹,那時候的郭開明腰杆比筆管還直,聽的是馬屁嗑,看的諂媚臉,喝的是人頭馬。
暖風熏得遊人醉,換成誰都稀裏糊塗地發飄。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無意之中發現,養了五六年的孩子居然不是自個兒的!猶如公雞看見母雞下個鴨蛋,太驚奇啦。
理科男天生擅長邏輯分析,幾乎不用沉思就確定,模樣一般、水平下般、品德下下般的老婆居然不屬自己專用!閑著沒事,兩條抽抽巴巴的羅圈腿經常偷著張開,而且曆史格外悠久。麵對如此巨大的一頂綠帽子,年輕氣盛的郭開明如何能夠忍受!
仗著血氣之勇他拿出比結婚還大的勁頭打離婚,掀起一場血雨腥風,轟轟烈烈如長阪坡中的趙雲,白袍白馬亮銀槍,單挑丈母娘、力戰大舅哥、險勝老婆,但殺人一萬自損三千,世人眼裏他再也不聰明嘍!連政府部門也不待見。
當初副市長大舅哥老奸巨滑,照顧他時留了後手:借調!現在他既然主動放棄副市長妹夫身份,政府部門自然就想起了原則:好借好還,因此客客氣氣禮送回原單位,出任發電廠工程師,從此仕途一蹶不振,人也變得老氣橫秋。
原來周圍的人都形容郭開明內向,貴人言語遲!到此時大家一致認為他窩囊吧唧,狗肉上不了宴席。娶副市長妹妹,就應該明白婚姻的重點是大舅哥,媳婦根本沒所謂。而且副市長妹妹親自送上的綠帽子,怎麽能不珍惜哪?
先忍辱負重混個風生水起,然後自己出去找小三小四小五小六,堤內損失堤外翻倍補,到時候媳婦敢放個屁?大舅哥敢呲牙?瀟灑去吧!誰也料不到攤上天大好事的郭開明,死活想不開,居然在一係列沉重的打擊下抑鬱啦,跑精神病院待半年。
天地良心作證,確實是主動抑鬱,絕對不是被抑鬱,副市長大舅哥根本不拿他當盤菜!出院後郭開明說話繞圈走道靠邊,別人看著多少有點古怪。如此一來哪還有女生上門!在婚姻大市場裏徹底跌停板,甚至可以算退市。
即便經常在一起的耀揚,也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麽,業餘時間忙什麽。按照那日新分析,郭開明跟耀揚走得近,無非思謀將來一起去南方打拚,除此沒有其他原因。其實自離婚那天起,郭開明就始終幻想找個家世背景更牛叉的姑娘,要完全蓋了前妻才行。
可惜運氣不佳,再也沒有哪位領導肯把他招為快婿,因此就這麽一路蹉跎著。現在已經步入中年,任何人都明白,這輛老爺車與愛情主幹道漸行漸遠。
無誌者常立誌,那日新曆來如此,禮拜天從耀揚家回來以後,他馬上就有了下一個人生目標,而且像鳳姐一樣自我感覺良好,覺得這事十有**,因此懷裏像揣個兔子,撲騰撲騰一刻也不得安靜,周一下班後打車直奔耀揚宿舍,恰好郭開明也在,但可以當他是空氣。
“耀芬妹子該大的地方大,該小的地方小,活脫脫經濟適用型賢妻。給我說說她圖什麽?兄弟我有機會沒?”
耀揚自認天下第一窮,那日新不必謙虛肯定排第二。也不仔細想想,林萍一輩子恨不得摟著錢睡覺,根本不會尿他。耀芬稍微好點,光認權!不啐他一臉珍珠霜就算嘴懶。那娘倆絕對是狼,那日新頂多算春天山窪裏一頭皮包骨頭的羊,殺了熬湯都嫌沒味兒。
經曆過波折的何耀揚一直認為,自己和一眾哥們理所應當找個實誠的,過一禮拜七天的日子,扯別的都屬癡心妄想。聽那日新進屋就嚷嚷,忍不住丟了手裏的筷子,看一眼郭開明,沒好氣地說:
“若是我親妹子,我敢像扒牛蛙一樣扒你皮,紅燒清燉水煮。有空你上稱約約,看看自己斤兩!懶蛤蟆趴腳背——整景哪。”
同樣也產自東山,郭開明父親去世,母親跟姐姐在沈陽,因此逢年過節基本上都跟耀揚混,對他們村相當熟悉。此際聞聽那日新有如此淩雲壯誌,笑著道:
“小那,我去耀文家打過麻將,耀芬可不一般,心眼兒比篩子眼還多。你當心沒打著鷹反而叫鷹叨瞎眼睛。摸後脖梗子好好想想,耀文他媽不是善主兒,憑兩片薄嘴唇就能片掉你一層瘦肉。”
那日新把手裏的幾瓶啤酒往桌子上一頓,大言不慚地道:
“你們懂個丫屁!烈女怕纏,追女生時要發揚一不要臉,二不要臉,三不要臉的精神!本少爺決定出手,完全是為了扶貧,拯救耀芬於水深火熱,否則她熬久了還不得玩自拍!別小瞧老子,老子的老子的老子的老子的老子……,是xhq的,論起來我也算個貝勒。”
郭開明譏諷地一笑。耀揚恍恍惚惚想起來,自己曾經聽老媽隱約說過:耀芬的嫁妝中肯定包括一處房子,心裏頓時明鏡似的:這才是那日新真正動心的地方。他咬開一瓶啤酒,咕嘟咕嘟喝下半瓶,打個長長的酒嗝,好半天才真摯地說:
“老那,何必英雄氣短?慢慢來,憑能力將來肯定有機會。說正經的,辭職手續辦了沒有?董事會這幾天就會通過對你的任命,你不去廣州,先去新廠負責安裝調試設備。”
大道理誰不明白,然並卵,理想豐滿現實骨感。《西遊記》裏妖怪,就白骨精沒根沒梢,結果被孫猴子一棒子打個稀爛。那日新和耀揚都沒有好爹好媽,論外援是兩***熬湯——一個**味兒,說白了那叫寡婦睡覺——上麵沒人!
畢業這麽多年,那日新感覺太累啦!現在就指望有個屬於自己的窩,什麽叫兩情相悅?什麽叫白頭到老?什麽叫忠貞不渝?忽悠!忽悠!全是忽悠!純粹扯她媽的王八犢子,這世界隻有現實是真的,其餘都是假的。他抓起啤酒瓶子,咕嘟咕嘟海喝幾口,上屁不接下屁地說:
“工作的事我不關心,你指哪我打哪!其他你少來,憑能力?能力有個***用!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錢,是我的終極目標。”
夾七夾八地一套說詞,郭開明聽來特別紮心,訕訕地衝耀揚點點頭,起身默默走出去。耀揚哭笑不得地指責那日新說:
“追耀芬也成,你先把身邊的女孩子打發走。誰像你,女朋友比七大姑八大姨還茂盛,都快成風景啦!人家想拔你這杆紅旗還得先挖地雷,惡心不惡心!當著郭工的麵,就不能少咧咧拚爹拚媽?嘴巴子積點德你能死啊?”
那日新輕蔑地一笑:
“郭工?****!想當年你在南方時,這老兄在政府部門當大爺,絕對牛a和牛c之間,簡直不會說人話,你問問誰敢跟他套近乎?我隻配看人家背麵!”
見耀揚緊皺眉頭,那日新慌忙改變話題,撕扯著酒瓶子上的商標,厚顏無恥地道:
“解釋n遍啦,不是女朋友!是麻友、網友加工友,泡菜斯密達,搭嘴用的。孤男寡女你情我願玩玩唄,設備不用照樣折舊,秦陽在港務局比我還花花,相信你那妹子也如此。”
越來越下道,而且有點蹬鼻子上臉,耀揚不耐煩,指著啤酒說:
“喝完趕緊屎殼郎搬家,郭工來幫忙修理配電設備,我今晚有事。你抓緊時間過來上班。”
那日新擺出一副無賴相,腆臉道:
“你加你的班去,我正好在廠長的寢宮裏享受享受。唉,有自己的私密空間真******幸福。和你這兒比起來我那集體宿舍簡直是個豬圈,想起來都惡心。”
耀揚走到門口又不放心地交代道:
“絕對不許帶女的進來玩相撲,否則別怪我翻臉。上次你搞那麽一出,純屬老太太玩貓——耍虎兒。”
那日新打開電視,不耐煩地揮揮手道:
“嚰嚰唧唧像個老娘們,上次是兄弟不對,也沒辦法。那個女生嫌我出租屋太髒,怕玷汙了她那並不純潔的**,我手頭也緊巴,舍不得去賓館,隻好借你的床開練。放心,事後我仔細抖過床單,保證沒掉毛,嗬嗬。”
上輩子有跡可循、這輩子正在進行、下輩子可以推測,無論過去、現在、未來,他手頭不可能鬆快。晚上十點多,耀揚還沒回,那日新屬貓頭鷹的,越到晚上越興奮,一個人守著電視機又開始不安分,可這兒是工業開發區,白天車水馬龍生機勃勃,但晚上卻路靜人稀,燈也不紅酒也不綠,找不到樂子。
百無聊賴地站在窗台前向外麵張望,正好看見耀文在廠門口轉悠,心中一陣狂喜:千載難逢,套近乎的好機會!於是連電視都沒顧得關,一溜煙衝下樓去,把耀文嚇一跳!
“那工,你怎麽來啦?耀揚呢?”
那日新先遞上一根煙,然後才裝沒事人兒樣子,輕描淡寫地道:
“下班後沒處可去,想找耀揚玩會兒,誰知這老小子今晚加班,扔下我自個兒憋得五雞六獸,去燒烤吧,我請客。”
與其說耀文自卑不如說本分,永遠把自己定位為藍領,與耀揚的朋友從來都保持距離,此刻他抓抓頭皮道:
“不好意思,我明天休班,約了同事通宵修理長城,不能陪你老人家,你還是等耀揚吧。”
那日新如何肯放過這樣的機會,遂慨然道:
“打麻將,更好!”
耀揚一直加班到半夜,正準備結束一天的工作,手機滴滴答答響了起來,手忙腳亂的他以為是那日新,看也沒看翻蓋兒就接:
“喂,老那,你這個淫棍,一到半夜就蠢蠢欲動,太寂寞是吧?回你宿舍,找你的溫暖懷抱去。嗬嗬,我馬上下班。”
電話裏傳來一聲不拘小節地嬉笑:
“繼續下流啊,露點才算英雄,白天人模人樣的,一到晚上都現了原形。老哥,你表錯情啦,是我!有要事,勞駕出來接一下。”
原來是耀芬!耀揚頓時氣餒,煩躁地皺了一下眉頭:
“我還在辦公室加班,你給耀文打電話,讓他去接!”
耀芬嘿然一笑:
“什麽態度?耀文電話關機!我帶著一個傷心欲絕的姐們找地兒住,他那裏能住人嗎?幾步道的事,托三推四的。快點!”
放下電話耀揚狠狠敲一下桌子,回頭又無奈地歎口氣,哎,欠人家十幾萬!當然硬不起來啦,趕緊還錢吧,他邊往外走邊暗暗鼓勵自己。趕到廠門口,耀芬已經來啦,還帶著一個美女,那美女顯然剛剛哭過。兩人身上散發出濃烈的酒味兒,互相攙扶著依舊像風中的蘆葦。
耀揚也沒細看,納罕地問:
“什麽情況?憑兩位的水平不至於混得這麽慘,大半夜出來找宿兒,太沒麵子啦,傳出去好說不好聽。”
“哥!不許耍貧嘴,這是我姐們,詳情就不說啦,總而言之一句話,我們今兒跌入人生穀底,喝一天大酒也沒想起明天的太陽什麽樣兒。現在黑夜降臨,打算找一個安穩地方期待上帝賜與好夢。翻來覆去琢磨半天,實在沒地兒可去,隻好借你狗窩將就一晚。”
耀芬好像挺得意,拉著同伴的手煞有介事地下命令。耀揚喘口粗氣,盡力控製心中的不耐煩,邊往宿舍走邊淡淡地道:
“我老人家以慈悲為懷,破例收留你們一回,下不為例。別拿村長的布告不當命令,半夜三更弄倆丫頭片子去宿舍,讓別人看了算哪門子西洋景。”
貴為總裁,雖然是單身狗但黑燈瞎火帶女生回宿舍,而且一下子帶倆,如今lesbian平常,3p4p也偶有傳聞,周圍的人哪能不好奇?不議論?擔心絕對有道理。可惜帶點酒勁兒的耀芬根本沒往心裏去,她緊摟著同伴,不拘小節地把臉湊到耀揚麵前死乞白咧地道:
“老哥,睜大你那雙昏花老眼看清楚再發言。什麽叫丫頭片子?我們肯登門是給你麵子,小樣兒,偷著冒鼻涕泡吧!”
頓了頓又親昵地推著他後背,撇著嘴道:
“知道啦,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來,小氣鬼!腳正不怕鞋歪,你沒做虧心事怕什麽?唉,幫我評估一下,現在讀研劃不劃算?”
雖然光明正大,但門口的保安還是曖昧地笑笑。耀揚簡單登記過後,走在頭前隨口應付道:
“我看你也不是板凳坐得十年冷的主兒,找個不缺鼻子不少眼睛的男生嫁啦,也算減少不和諧因素。怎麽樣?那日新對你挺感興趣。”
走在最後的那個女同伴悄悄掩嘴而笑,耀芬呸了一聲道:
“那日新!標準的年輕老大爺,腦袋比好人拳頭還小,拳頭還沒有魯智深臉上粉刺大,不長個兒光長膽兒,勸他掰塊玻璃照照吧。”
進宿舍以後,借著燈光耀揚才看清耀芬同伴,打扮很不東北:挺高的個子,牛仔褲白襯衫,拎著個毫不起眼的人造革皮包。在東北人眼裏,穿戴相當不夠檔次,身材瘦削,清秀的臉上絲毫沒有化妝痕跡,目光直直的,似乎還沉浸在悲憤中。
向來安分守己的耀揚心裏著實吃了一驚,眼前的小女生居然是明月前身,氣質簡直像ps他前妻!
“呀!宿舍比你那張臉還幹淨。耀文的宿舍彌漫著硫化氫氣味,能熏死蒼蠅。就一張床啊?”耀芬率先奔臥室,站在門口失望地道,“不好意思,哥,我們睡臥室,你在客廳當廳長。老王,好好洗個澡,身上都發黴啦。呦嗬,還有洗衣機,正好把衣服洗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