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血濺敕造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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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簾的額上沁出豆大的汗珠,身體也微微顫抖著,感覺渾身似被千萬刀片所割,錐心之痛瞬間襲來有如驚濤駭浪。

    “師傅,你的病又……。”靳顏急忙蹲下扶住楚簾,看著他蒼白異分的臉心急如焚。

    從自己跟著師傅開始便知他身患怪疾,每每發作都是痛苦萬分,靳顏雖不知痛楚有幾分,但堅強如師傅一般,每次在發病之時都會撐不住,將旁人都趕出去。

    師傅熟知醫理,這些年一直在尋找解決的方法,但也隻能抑製不能根治,讓這怪病發作的次數少些罷了。

    楚簾心如絞痛難忍,幾乎眩暈過去,好不容易緩了過來轉向靳顏強笑道,“我休息片刻就好,你先出去吧。”

    “是,師傅。”靳顏雖心中牽掛,卻還是鬆開了手。

    自知自己在他身旁並無益處,相反隻會讓師傅覺得為難,師傅雖並不比自己年長多少,但在旁人麵前十分要強,自己能做的隻能是等。

    淩哥哥的消息還未傳來,師傅的病又複發了,靳顏焦躁地在庭院內踱步。

    天已黑,靳顏透過燈光照亮的窗看到楚簾已能走動,便急匆匆走了進去。“師傅,可要吃些東西?”

    楚簾瘦削的麵龐已恢複了常色,他坐在床上輕輕揮了揮手,“不必了,還沒有消息嗎?”

    “嗯。”

    靳顏看著楚簾仍有些虛弱的樣子知他還沒恢複好隻是在撐著,趕忙坐在床榻上道,“師傅有何吩咐,若是不急,還是先歇會

    兒,淩哥哥的消息自有我守著。”

    楚簾抬手示意,“我沒事,隻是這次太久未發作應付起來有些吃力罷了。”說完他輕輕喘了口氣,接著道,“顏兒,你雖平時瀟灑恣意,可遇起事來仍是急躁,到底不夠穩重。”

    “是,我明白。”

    “身處困境的中還能保持自得,才說明你真正長大了。”

    “師傅,你別老學曲信司一樣老沉,明明也……”

    不比自己年長多少。

    看到楚簾幽深的眸子凝視著自己靳顏默默吞回了剩下的話。

    “過段時間我要回酈城,尋兒可要留在這裏陪你?”

    “可以啊,”靳顏點了點頭隨口應了下來才發現楚簾丟了個燙手的山芋,朝著楚簾眨了眨眼,“是師傅你搞不定她才把她扔給我的吧?”

    楚簾假裝沒聽見般閉上了眼睛,靳顏偷笑一聲關上了房門離開好讓楚簾休息。

    庭外月色涼如水,可靳顏怎麽也想不起當時和淩哥哥在山上時一起吟誦的那句詩句了。

    這世間那麽多疾苦,縱然自己是隕星閣一員也沒有辦法替他們去承受那些苦難,隻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去看待,能幫則幫,不能幫也是他們的命數,凡事盡力而為。師傅是這麽覺得,靳顏自己也這麽認為。

    可,如果是所關心的人卷入紛爭,又如何能做到旁觀。靳顏一直以來都很好奇,若是換做師傅,也能如平日一般冷靜嗎。

    玄都敕造府內。

    “臣參見陛下!”屋內,鄭知誠惶誠恐地跪了下來。雖為宰相祁目親信,但卻從未如此近距離的看到大寧現任皇帝。這位殿下據宰相對外宣稱從小體弱多病終日臥榻,長年名貴藥材供著名醫捧著,從不見外人,因此直到他即位,跪在龍椅之下的大臣們才真正一睹其真容。沒想到這說不定哪天就沒命的藥罐子竟被九天之鳳選上,這也讓人十分驚奇,更讓人奇怪的是他的病便從此

    好了,正因此,縱然貴族中有不服之人,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九天之風的護佑。

    “想必朕來的原因你已知曉了。”

    鄭知聽到這位大寧主宰者的聲音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背後襲來,但如果他看到那張冷如冰霜的麵容便會覺得這冷淡的語調已算是相當熱情了。

    “是,宰相大人已經捎信過來。沒想到那群賊子如此膽大妄為,竟敢在陛下獨自狩獵時偷襲陛下。臣已為陛下準備好馬車,隨時可以動身。另外,有一消息需要告知陛下。”鄭知頓了頓抬頭準備附耳時看到了祁允的容顏心中大驚。

    屋內搖曳的燭光灑在他的臉上,使原本柔和的光也被那棱角分明的淩厲所刺穿殆盡,更添邪魅之氣,若是靳顏在此一定大驚失色——她在破廟中所救的玄衣男子不是衛淩,而是大寧君主。

    看著他一臉驚愕的表情祁允有些不悅,“鄭知,怎麽了。”

    “請陛下恕罪!”

    “為何剛剛露出那樣一副表情。”

    “臣……。臣……”

    “說。”短短一個字卻像是被賦予了魔力一般,那樣的威嚴而又可怖,壓得鄭知喘不過氣來。

    “臣從未見過陛下尊榮,是故……方才沒有回過神來。”

    說謊,但卻也懶的理會,畢竟他的確是看到了自己的樣子才露出那副神色。祁允視線飄過鄭知,有些索然地摸索著玉玨問道,“你方才你想說什麽。”

    “衛淩已押送至此,宰相命我今晚將他秘密送到他那裏。”

    祁允陰鬱的眼眸閃過一絲冷笑,“是麽,貴族中的清流……朕倒要看看。”

    話音剛落,心底一股異樣的情緒劃過,祁允微微怔住,剛才的感覺是,期待?還摻雜著其他複雜的情感在裏麵。像是有另一種不屬於自己的情緒在躁動著,暗自期待,暗自痛苦,甚至在暗自掙紮。

    期待著什麽?痛苦著什麽?又為何要掙紮。

    祁允怎麽也得不出答案,正是因為一路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他甚至忽略了鄭知極力掩飾的驚慌失措。

    昏暗的地牢,透著發黴的氣味,味道衝的嗆鼻,祁允皺了皺眉,鄭知急忙道,“陛下,不如回去吧,衛淩也是要送去京都的,不急這一時。”

    這一路,他未免太聒噪了些。

    祁允終於回頭冷冷掃了鄭知一眼,立刻讓對方噤若寒蟬不敢作聲。

    可為什麽,越走近,就越是,心慌?

    “衛將軍之子,衛淩麽。”祁允故意著重了“衛將軍”幾字,緩緩走近看著那人。

    聽到聲響,被釘在架子上的人已奄奄一息,努力睜開眼睛,有些費勁的抬起頭來看著祁允。兩人視線匯聚的刹那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對方的驚愕,卻又幾乎同時將眼中的情緒壓製了下去。

    這個世上,竟有兩個如此相像的人。

    祁允淡淡掃向了深深低著頭發抖的鄭知。

    “你是誰。”衛淩平靜的話語中沒有絲毫的畏懼。

    “衛家的人都是這般沒有眼力麽,那朕就親自教教你。”

    衛淩愣了愣,“你就是祁目的那個兒子。”

    些許的驚訝很快轉為刺耳的嘲諷,衛淩大笑道,“祁目果真是好手段!你以為你的皇位是怎麽得來的!若不是踏著芄顏爾一族的鮮血……”

    話還沒說完,祁允便狠狠捏住了衛淩的下巴,看著後者因吃痛而痛苦的凝眉,祁允受傷的力道一點點加重,鄭知如驚弓之鳥般隱約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嚇得一聲冷汗。

    祁允驀然鬆開了手,一字一頓道,“階下之囚不自量力。為了區區蠻夷之族屢次與我大寧王室貴族為敵,看起來你父親的鮮血還沒讓你長點記性。”

    “父親的死果然與你們有關!”衛淩狠狠的甩著手臂卻隻能聽到鎖鏈叮啷無力的在空中搖晃,看到他痛苦的神情祁允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怎麽,來這裏是想要報仇麽。”

    隻聽到一聲尖銳的響聲,劍出鞘登時血光四濺,衛淩發出痛苦的怒吼,鄭知仔細一看心中大驚。隻見衛淩的膝蓋處滲出一片殷紅,雙腿像失了力氣一般蕩在空中。

    “還是先學會怎麽下跪吧。”祁允忘了眼痛苦萬分的衛淩和那雙無依的雙腿準備離開,視線正欲收回卻看到衛淩腰間那塊有些熟悉的玉玨,不禁皺了皺眉頭——與自己的那塊何其相似。

    亂臣賊子階下之囚,還要妄想頂著一樣的容貌,佩戴同樣的玉玨麽,可笑,刺眼。

    祁允閉上眼,將劍朝後猛的一刺,伴隨著鄭知的驚呼,結果了衛淩的性命。

    “贗品罷了。”祁允冷漠地將劍一把丟在了地上,“衛淩的事我自會和父親交待,替我備好馬車,準備回宮。”

    “是,是……”

    鄭知一時間雖驚慌失措,但也強迫自己趕快鎮定下來,忙緊緊跟上了祁允的腳步。

    祁允冷漠的臉上忽然浮現一絲陰鬱的疑惑,又來了,剛才的感覺。可為什麽,心如刀割般的壓抑痛楚,為什麽,眼眶竟莫名的濕潤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自己為了區區叛臣,竟會有這樣的感覺。

    另一邊。

    “師傅,有消息了,淩哥哥在敕造府,後門那裏準備了馬車,像是有人要走的樣子,我們要怎麽做?”

    “兵分兩路,一部分人繼續留守在敕造府,另一部分人去截馬車。”楚簾已經恢複了氣力,看著靳顏欲言又止的樣子,“你和他們一起去截馬車吧,跟在後麵,不可莽撞。”

    “謝謝師傅!”靳顏欣喜萬分,急忙和部下一起離開。望著她的背影,楚簾摩挲著手中諸葛先生轉交給自己的信,喃喃道,“但願,我不負你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