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進城應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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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栗輝、譚球都吃驚不小:木生正兒八經念書才一年,韓先生就讓他參加縣試了?

    但他們看木生並沒有被迫的痛苦和慌張,而是輕描淡寫的說:試試罷了,不行再接著回來學。

    這個年假,木生仔細的檢查了自己的課業。他知道縣試考的主要是書本內容,最重要是記準、記牢,把字寫對。

    考試範圍也很明確,就是他進學館的第一天,韓先生給他看過的那些書。《四書》、《五經》之類現在對於他已經完全沒問題了,雖然說不上倒背如流,背個滾瓜爛熟是沒問題。

    韓先生自從麥假結束,就開始讓他試著寫八股文,五言六韻試帖詩,木生依然經曆了磕磕絆絆,文理不通暢到基本可讀,最後通篇可取的過程。

    不過韓先生也說了:木生最大的缺點就是語言直白,文采欠缺。

    木生扶著腦袋想了很久,私下裏有些不太認同韓先生的觀點,他覺得表達明白即可,文采很多時候顯得虛頭巴腦。不過韓先生畢竟是先生,他的經驗木生不敢不聽,年假期間讀了不少的古詩,期望自己把欠缺的文采補上去。

    可是即使如此,木生也察覺到,如今自己也隻略略有了那麽一點文采,總體看來還是直白。

    因為有好幾次,沐喜問他寫在紙上的是什麽字,木生把自己寫的詩讀了,沐喜若有所思的點頭,“哦,這個我倒是能聽懂個七七八八,是不是說春天的時候,有一天夜裏下了雨,把樹上的花啊葉子啊吹掉了不少?”

    韓莊學館裏,這次參加縣試的有去年那位落榜生、譚球,加上木生總共還是三個人,栗輝自知自己火候未到,他不像木生那樣努力,也不像木生背書背的那麽利索,估計還要再讀個兩三年才成。

    譚木匠以前倒是會隔三差五的問一下木生,“胖球兒讀的好還是你讀得好?”

    自從得知木生參加縣試,反倒一字不問了,隻每天早上都跟著木生在小樹林裏跑步,有時候還要拉上麥生,麥生就半睡半醒的跟在後麵挪,有次幹脆抱住一棵樹,流著口水睡著了,每每笑得木生和譚木匠跑都跑不動。

    “甭給孩子背那麽多包袱,壓壞了怎麽辦?木生又不是拎不清輕重的主兒。”

    這是吳氏有次問起“爹,你咋不說讓木生超過譚球了?”譚木匠給出的答案。

    原本準備三月十五考試,正月二十那天,韓先生忽然急急火火在學堂裏說:“官府出了緊急告示,以後縣試固定在二月二十開考,府試固定在四月十五開考。”

    要考試的三個人登時傻了眼,原本以為還有將近兩個月,如今就剩一個月了。

    因為韓莊學館裏隻有三人報考,跟去年一樣,他們必須和其他學館裏的另外兩人湊在一起,五人互結,並由本縣廩生為五人作保,保證在開豐縣禮房報名時,填寫的籍貫、姓名、年齡、三代履曆屬實,報名時還要遞上五人互結的條約以及廩生作保的文書等文件,保證不是冒籍、匿喪、頂替、捏造姓名,身世清白,非昌優皂隸的子孫。

    好在韓先生早有準備,五人互結、廩生作保的事情壓根沒讓三個人操心,很順利的就完成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隻不過五個人每人拿出一兩銀子交於那廩生,作為作保的報酬。

    譚木匠這銀子拿得十分爽快,因為去年韓先生定做桌椅,作為報酬給了譚家一兩銀子,又因為桌椅做的結實、牢靠,經小學童們隨口一宣傳,鎮上有兩家小私塾也找譚木匠訂做了桌椅,還有一些家境好的,並不在乎那兩個錢,聽說韓莊學館的桌椅就是在譚家做的,也跟風來做桌椅了。

    一個冬天算下來,譚木匠做了二十套桌椅都有,而且經過花生提醒,那些個子小的學童,坐在大椅子上太費勁,譚木匠保持原來樣式不變,做了兩套縮小版的,一套隻要三十文錢,平日裏到集上賣板凳就帶著,大正月裏就賣出了八套。

    這麽雜七雜八的算下來,僅做桌椅這一項,譚家就收入了二兩多銀子。送給作保廩生的一兩銀子,譚木匠出得毫不費力,雖然心裏有一點點疼,但是一想到這是為了孫子的前程,就立即撥雲見日,毫不吝嗇了。

    考前這一個月事情有些瑣碎,原來那種終日一心讀書的清靜狀態不複存在,好在木生善於集中精力,辦完事情就能立即收心回來。

    “譚木生,我家有馬車,在縣城有親戚,離縣衙近,要不,你跟我住?正好咱倆做個伴。”考前某天,譚球很意外的朝木生伸出了橄欖枝,自從那次打架之後,譚球在木生跟前不再囂張了,但是也不向他示好,這次倒是很奇怪。

    木生看譚球臉上漫不經心,似乎是很隨意的邀請他一下,木生想了想,也漫不經心的說:“我回家跟家裏商議一下再說。”

    這天回家,木生在飯桌上剛說出這話,譚木匠把筷子“啪”一聲扣在桌子上,堅決的說:“不行。”

    譚勤、譚儉、吳氏、楊氏、沐喜也異口同聲說:“不行。”不明所以的麥生和花生也趕緊跟著喊了兩嗓子,“不行,不行!”

    吳氏最後還加了一句,“木生,你是不是傻了?睡大街都不能跟他一起住。”

    木生見此事遭到大家的一致激烈反對,訕訕的說:“沒……沒有,我就是給你們說一聲。”

    沐喜定定的瞧著木生,嘴裏噙著筷子頭,試探著問:“木生,你是不是怕住店花錢?”

    木生沒有抬頭,隻一味的搖頭否認,“不是,不是。”

    他內心其實是動搖的,因為他眼見家裏攢錢不容易,找廩生作保已經花出去一兩,到縣城要考試四天,吃住又都是錢,他想,能省就省吧,跟譚球住的話,住店的錢就省下了。但是他又想,跟譚球又不像跟栗輝,原本就是仇敵一樣的,湊人家的方便,覺得有些別扭。

    譚木匠不管木生點頭搖頭,隻紅了臉激動的說:“木生,跟你前程有關的事兒,絕對不能大意,為了省下那幾個銅板跟二長腿的孫子搭夥住?沒門!你考試,我陪你去,咱還得找個好屋子住下。”

    木生隻有點頭,再不敢吱聲。看來,譚球爺爺當初在爺爺心裏留下的傷口還沒有長好,一碰就炸了鍋兒。

    時間過得很快,正月過完,二月似乎還沒怎麽過,就到了考試的時候。

    譚家莊離開豐縣有三十多裏路,按說提前兩天從家出發就可以,但是譚木匠怕到時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候沒了好房子,二月十七一大早就上了路。

    他趕著驢車,車上放著木生的考籃,裏麵裝著筆墨紙硯,另外一個大包袱裏麵是沐喜裝的衣裳,怕天冷又怕天暖,厚的、薄的、長的、短的,都給木生裝了,此外還有楊氏和吳氏做的炒米、炒麵、饃幹,醃鹹菜等等若幹吃的。

    木生看著這滿滿當當的一車東西,咧嘴笑道:“搬家一樣。”

    人生很神奇,在某些時刻,你覺得它隻是一生中最平凡普通的一幕。可是,多年以後,你才會知道,就是這些平淡的時刻造就了一生的際遇。

    就像此刻的木生,他覺得這一刻有點好笑,好笑之後趕緊上車,風塵仆仆奔赴考場。

    他當然不知道,從這一次開始,他便真的踏上了漫漫科舉之路,以後的許多年,他要經曆數次大大小小的考試,搬家一樣帶著吃喝穿戴去奔赴考場,甚至冒著生死不定的危險,去迎接一次次人生的考試。

    二月的鄉村有幾分蕭瑟,蕭瑟裏又有幾分寧靜,爹娘、二叔、二嬸和沐喜的身影慢慢變小,最後他們終於扭頭回家了。驢車一路顛簸,直到過了正午才到縣城邊上。

    木生雖然是第一次到縣城,但是問路、跑腿的事兒,他都搶著幹了,“哪兒能讓爺爺啥都操心呢?”他想。

    縣城裏的人一看木生的模樣,再看車上裝的東西,一下就猜出是來考試的,有個大嬸十分熱心,幹脆也坐上驢車,直接把他們送到離縣衙不遠的一個客棧,“這家又便宜又幹淨,離縣衙還近,就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房間。”大嬸一等車停穩,不等木生去問,自己就麻溜的下了車,小跑著進了客棧。

    木生還沒走到門口,那大嬸已經滿麵笑容的折返了回來,“哎呀,小公子,你可真是吉人自有天相,這客棧正好有一間空房,是客人剛剛退的,快來快來。”

    譚木匠一聽這消息,笑得臉上成了一朵花,嘴裏咕噥著“吉人天相吉人天相”就趕緊進來了。

    木生搶先過去,仰起臉問賬房,“掌櫃的,這房間多少錢一天?”

    賬房打量了一下木生,伸出五個手指頭,木生驚訝出聲:“五十文?”

    賬房說:“這是我們店裏最好的一間房,床又寬敞,又安靜,多少人想住都住不上。”

    大嬸擠到前麵來,從籃子裏拿出一塊梨膏放在掌櫃的跟前,哄小孩似的說:“哎呀,掌櫃的,你看人家爺倆走了老遠的路,又是來考試的,你看,這小公子長得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準是個進士的料,回頭還能忘了你不成?”

    木生站在一邊聽得都呆了,進士?大嬸還真是看得起他。

    最後,大嬸憑著一塊梨膏和一張巧嘴,最終以三十五文一天的低價,成功拿下掌櫃的。

    木生和譚木匠感激的不知說什麽好,隻剩下鞠躬加“遇見好人了,真是大好人”之類的反複說。

    大嬸謙虛一笑,拎著籃子飄然而去。

    譚木匠很嚴肅地說:“木生,我看你準是要考中了,連不認識的都來幫咱,那文曲星才得幫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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