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半夜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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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假期說是三天,其實有兩個白天都耗在路上了。第二天,譚勤專門去了栗莊,栗輝在外出售瓦罐,便把沐喜一人接來,沐喜比夏天時候圓潤了那麽一點,很歡喜的給木生帶來一袋黃澄澄的饃幹,還有一大瓶蘋果醬,讓他餓了的時候吃。

    一家人聊聊家長裏短,雞零狗碎,一眨眼功夫,木生又該回去了。

    譚勤趕車把木生送到鎮上,沒多大會兒,袁飛弟弟趕著車也來了。木生上了車,朝爹揮手,讓他趕緊回去,譚勤使勁點頭,卻還是站在原地不動,看他們走了很遠,直到看不見才不舍地折身回家。

    日落時分,木生他們終於到了府學。袁飛不肯讓弟弟連夜摸黑回去,跟木生找門鬥胡大叔好說歹說,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才勉強同意讓他留宿一晚。

    木生拎著東西走到學舍門口,一看門上還鐵將軍把門,顯然兩個舍友還到。打開門,一股寒氣撲麵而來,本來就冰窖一樣的房間,三天沒人更冷了。木生隻好房門大開,趁太陽還沒完全下去,照點光進來升升溫。

    木生把衣服放進木櫃子裏,拿著水壺要到齋堂裏灌些熱水。一出門就看見三個人悶頭疾走朝這邊過來了,走在最前麵的是楊鶴,後麵跟著他家的小廝黃燈,追在最後的是門鬥胡大叔。

    木生拎著水壺站在門邊,不知這仨人你追我趕做什麽,轉眼,楊鶴一臉冰霜的走過來,朝木生交代一句“別讓他進”,進屋“嘭”地把門甩上了。

    黃燈趕到了,把臉貼在門上正要呼喚少爺,門鬥恰如其實的追了上來,扯住黃燈的袖子開始訓斥:“大膽刁民,擅闖學府,該當何罪?!”

    木生聽了低頭扭臉偷笑,門鬥大叔真可愛,無論何時都不忘官方語言。

    黃燈明顯不是窮鄉僻壤的老百姓可比,門鬥這麽吆喝下得了別人,嚇不住他,暫停拍門,回頭可憐兮兮的說:“大叔,我這不是急昏了頭嘛,我家公子不肯回家,銀子也隻要了五兩,我怕他餓……”

    木生和門鬥眼都瞪圓了:五兩?餓?瘋了?

    這下不但胡大叔勸黃燈快走,連木生也加入了勸退的行列:五兩銀子都夠我花兩年了,隻會撐住,不會餓到。黃燈抵不住兩人的夾擊,纏磨了一會兒,隻好嘟嘟囔囔的走了。

    木生到齋堂接了熱水,回來敲門,楊鶴竟披了條被子來開門。

    “有這麽冷嗎?被子都裹上了。”

    楊鶴不答話,抬頭見木生拎著水壺,這才哆嗦著說:“麻煩你給我倒碗熱水。”

    “這三天你沒回家?黃燈專程過來看你的吧?”木生把水端給他,試探問了一句。

    “沒。”楊鶴惜字如金,隻回答了第一個問題。

    晚飯時候,楊鶴不肯去齋堂用飯,隻說不餓,木生吃飯回來見楊鶴已經裹著被子躺倒在了床上,林雨潤也已經返程回來了,捎來一大兜炒花生,挨著門的給其他學舍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發去了。

    木生也覺得渾身疲乏,且天氣寒冷,早早的便上了床。

    半夜裏,迷迷瞪瞪聽見屋裏似乎有聲音,翻了個身,強迫自己清醒一點,才發覺是楊鶴的□□聲。

    木生從被窩裏探出頭,小聲的喊他:“楊鶴,你怎麽了?”

    楊鶴又沒了聲音,木生以為他在做夢,誰知剛躺下,楊鶴又聲音更大的哎呦了一聲,聽起來很痛苦。

    木生趕緊起來,披著衣服到楊鶴床邊,“楊鶴,你醒著嗎?是不是哪兒難受?”

    楊鶴的手忽然伸出來,緊緊抓住木生的胳膊,極痛楚的說:“木生,我……我恐怕得急病了……”

    木生感覺楊鶴的手滾燙,又聽他如此說,趕緊扭頭叫林雨潤,“雨潤兄,快醒醒,楊鶴病了。”

    然後又俯身急急的問楊鶴:“你哪兒疼?”

    楊鶴裹著被子在床上翻了個滾兒,把臉埋在枕頭裏,喘著粗氣說:“肚子……肚子……”

    木生聽他聲音微弱,自己的一隻手又被他拉住,想去點燈都不行,扭頭看林雨潤依舊躺在床上,心裏一著急,從腳邊拎起楊鶴的鞋子朝林雨潤床上扔了過去。

    林雨潤被打醒了,磨蹭著點亮油燈。跳躍的燈光裏,楊鶴臉色發白,滿頭滿臉的汗,表情痛苦不堪。

    “我去請示訓導,找大夫來給楊鶴看病。”木生見此情景,一邊胡亂的往身上套衣服,一邊就要出門。

    林雨潤拉住他,“這半夜三更的往哪兒找大夫去?再說訓導被那些晚上溜出去的學生騙多了,什麽爺爺去世、夫人得病的理由都編的出來,你去喊破嗓子,他都隻管睡自己的。”

    木生已經拉開門,不由分說,“那也得去試試,你先好好看著他。”

    出了門木生一路疾跑,穿過大殿的廊廡,來到大殿西側訓導們的住處。

    顧不上什麽禮節,木生抬手就開始重重的敲門,敲了十幾次,裏麵毫無動靜,隻好開始大力拍門,可是無論木生怎麽敲、怎麽拍,裏麵就是沒有半點回應。

    木生心急如焚,算了,不管了,直接去門鬥那兒讓他開門放我出去。

    木生又飛奔穿過整個院子,跑到門鬥胡大叔那兒的時候,正要抬手敲門,忽然想到:訓導不相信學生,難道胡大叔就會相信?

    想及此,木生臨時有了新主意。

    門鬥胡大叔正在酣睡,迷迷糊糊聽見有人敲窗,他翻了個身,睡夢中嘟囔一句,“休想騙我放你出去。”

    “胡湯,開門,胡湯,快開門。”

    門鬥大叔一聽這聲音,未來得及反應已經下意識的坐了起來,稍一回味,楸起衣裳就往胳膊上套,嘴裏忙不迭的答應,“楊教授,我來了,來了,馬上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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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外,月光清亮,寂然無聲,根本沒有什麽楊教授,隻有一個強裝鎮定的譚木生。

    楊鶴半夜裏被木生和胡大叔送到外麵的醫館,大夫說:“這少爺是腸癰之症,平日裏飲食不規律,憂思又重,多虧送來的及時,若腸癰向外穿破腹壁就難治了,現在七賢湯內服即可。”

    木生長出一口氣,先向半夜被喊起來的大夫道謝,又向無私提供自己板車的胡大叔道謝:“多謝胡大叔相助,不然這麽遠的路,我還真背不來他。”

    門鬥朝他翻白眼:“謝我作甚?你是楊教授,我怎敢不助你?”

    木生趕緊鞠躬道歉,“實在是楊鶴他疼得厲害,訓導不肯開門,萬一胡大叔你也不肯開,我怕耽誤了大事兒,隻好出此下策,多有得罪。”

    門鬥又毫不客氣的翻了他一眼,“算你聰明,不然你喊破喉嚨我都不會理你!不過,你喊我那兩聲跟楊教授真像,簡直就是楊教授本尊了。”

    木生不好意思的笑了,暗想:除了讀書,我也隻會這點學人說話的雕蟲小技了。

    天亮時分,木生和胡大叔拉著楊鶴回了府學,院子裏還一片靜悄悄,胡大叔來不及休息,趕去齋堂督促早餐去了。

    木生扶著楊鶴回學舍,走到半路,楊鶴從衣服袋子裏摸出來一塊銀子往木生手裏塞,“這一夜,給你添麻煩了。”

    木生直接推了回去,“拿回去,你的銀子我早得過了。”

    見楊鶴一臉的莫名其妙,木生就把三年前縣試的事兒講了一遍:我和爺爺坐在路邊吃東西,你路過,二話不說塞給我一兩銀子,爺爺去還銀子,你還死活不要。

    楊鶴想了一會兒,無力的搖搖頭,“記不清了。”

    進門的時候,林雨潤正和衣躺在床上,聽見響動,睜眼從床上坐了起來,“怎麽樣?沒大礙吧?”

    木生把大夫的話複述了一遍,林雨潤說:“哦,這是小病,沒事兒”。

    下床來從木生手裏接過楊鶴,一邊扶他躺下,一邊語重心長的說:“楊鶴啊,你看你家境殷實,仆人成群,比我跟木生這窮苦人家的孩子日子強多了,就別擰巴著了,你看,憂思過重都得腸癰了。”

    楊鶴一言不發,對為他蓋上被的林雨潤小聲說了句“多謝”。

    因為腸癰不同於一般病症,飲食要細養。當天上午,訓導就專門著人去了楊鶴家裏,告知生病一事。很快,小廝黃燈又來了,並從訓導處獲得準許,一日三餐可以送飯給楊鶴。

    得知楊鶴半夜三更勞煩了室友和門鬥胡大叔,黃燈很懂人情世故的塞給胡大叔送了兩包上好的茶葉作為謝禮,並一再向木生和林雨潤請求:請允許我給少爺送飯的時候,把您兩位的飯菜也一並準備了。

    木生開始是拒絕的,“病號飯,我不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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