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燒炭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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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鶴這次卻很強勢,“必須得吃!我不欠人情!”
此後的半個月裏,黃燈就變著花樣的給這三個人送吃的,說是專門找了個廚娘做飯,早上是熱乎乎的包子、粥,中午送來雞鴨魚肉,晚上是葷素搭配的精致小菜。不過楊鶴腸胃脆弱,每日隻吃些清淡的飯菜。
木生吃了這些美味佳肴,瞬間理解了那些對齋堂飯食挑三揀四的人,因為他們在家裏過慣了好日子啊,暗歎:果然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林雨潤對楊鶴則更加語重心長了:“瞧你絲毫不用為五鬥米折腰,還有什麽不滿意?笑口常開吧,楊鶴老弟。”
見楊鶴不語,又啃著雞翅膀向往的說:“如果我將來能中進士,天天都要吃烤鴨,這就是我的最高追求。”
楊鶴抿一口甜麵湯,不客氣的反問他:“你不是為了社稷百姓才科舉?原來是為了吃烤鴨。”
林雨潤擦著嘴角的油,滿不在乎的笑,“吃不飽怎麽有力氣考慮百姓社稷?吃了烤鴨再說。”
自入府學以來,木生愈發感激韓先生,如果不是韓先生極力主張他到府學來,恐怕他還是靠好記性死記硬背,這幾年一直是短板的文采雖然有所進步,終究是提高有限。
到了府學,聽了楊教授授課,木生才知道,原來寫八股文並不是四書五經來回讀就夠了,底蘊深厚者,八股文也可以寫得文采斐然。
按照楊教授所說:“做八股文,必須把四書五經爛熟於心,此外還要熟讀晚周、秦、漢以來,左氏、公羊、屈原、莊周、司馬遷、班固等人的文章,推而廣之,還要誦讀韓愈、柳宗元等大家的文章,具備了深厚的文學和史學功底,博學多才,視野寬廣,做文章才可以信手拈來,文采出眾。”
而縣試、府試、院試的內容跟以後的鄉試是不同的,如果說前三場是對於童生的海選,那麽鄉試就成了精英之戰:考試門檻提高,同時,此場考試在很大程度上是在考察眾多考生的讀書資源。
初入府學的時候,木生還遊刃有餘,因為最初楊教授也在講解《四書》《五經》,讓諸位新晉秀才查漏補缺,木生學的極其紮實,這幾本書他簡直能倒背如流,楊教授每次檢查背書、釋義,木生都能準確回答,兩個月下來,連楊教授都對木生讚賞有加。
兩個多月過去,查漏補缺的階段過去了,新的學習階段開始了:海量練習八股文。而且,在接下來的兩年多裏,這就是他們日常所學的主題。
寫八股文對於木生來講已經不是難事,但也僅僅是寫出來,寫好還有點難度,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若不是當初忙裏偷閑,從栗輝家借了些所謂的“雜書”來讀,僅靠自己背書背來的那些有限的知識,恐怕早就成無源之水了。
所幸有些同窗生在書香世家,家中有藏書,偶爾帶幾本過來。相熟之後,木生時常借書來讀,也虧得他記性好,自修時間聚精會神讀幾遍,基本能記個七七八八,若著急還書,隻好奮筆疾書的抄寫,隻是天氣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寒冷,想要在學舍裏挑燈夜讀或抄書,要麽被凍得鼻涕直流,要麽手僵硬得握不住筆。
進入臘月,天真是一天比一天冷。
臘月初八這天,木生早早起來要和楊鶴去練劍,縮著脖子到門口的水缸裏舀水洗臉,一看,連舀水的水瓢都凍在冰裏了,別說洗臉了,連一滴水都舀不出來。
兩人正商量,是把冰砸開舀水呢還是直接不洗臉?忽然聽見悶悶的一聲“救命啊”。
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又傳來第二聲“來人啊,救命啊”,是從靠裏麵的學舍傳過來的。
木生和楊鶴趕緊順著聲音的方向往裏走,在一個學舍門口聽見了呼喊聲,門框還隨著呼救聲晃蕩,顯然裏麵有人在晃門。
楊鶴有些緊張,跟在木生身後說:“他們屋裏不會是進歹人了吧?”
木生的心也提了起來,但是他還是咽下口水,對著門縫問裏麵的人:“門裏的老兄出什麽事兒了?”
門裏沒有回應,連原本晃蕩的門也停了下來,門裏的人沒了動靜。
木生拍了拍門,喊了兩聲“老兄,老兄”,裏麵依舊沒有回應。
楊鶴說:“怎麽辦?要不你把門鬥胡大叔哄來看看?”
木生略想一下,搖了搖頭,說聲“來不及”,緊跟著退後幾步,又疾跑上來,抬腿一腳踹在門框上,門“哐當”一聲應聲而開,屋內毫無動靜,兩人四下一看,這才依稀看見地上趴著個人。
兩人嚇了一跳,站在門口不敢輕舉妄動,還是楊鶴眼尖,看見屋角一點火星,立馬回味過來,“他們中炭毒了,快開窗戶。”
炭毒?木生以前聽說過,從來沒見過。他們家做飯、取暖向來都是用的麥秸、木棍,且家中房屋密閉很差,四裏八鄉都沒發生過中炭毒的。木炭是富貴人家才用的起,幾個秀才怎麽偷偷在學舍裏燒炭了?
顧不上多想,木生趕緊去開窗戶,湊著外麵透過來的光,看見床上兩個人也一動不動,不知死活。
“我去叫訓導,你叫醒幾個人來幫忙。”木生交代楊鶴,說著就跑了出去。
木生跑到訓導住處,拍門拍了十幾下照樣不應。無法,木生隻好故伎重演,楊教授再次附體。果然,這招兒到那兒都好使,訓導麻利的起床了,開門一看,等著他的卻是譚木生,正要嗬斥他搗亂,木生說:“要出人命了。”
木生帶著魂飛魄散的訓導趕來的時候,楊鶴已經把左右兩邊學舍裏的人都喊了起來,正七手八腳的往昏迷的三個人身上套衣服,好把他們背到外麵透氣兒。
“別穿了,裹上被子抬出去比較快。”木生搶過一個秀才手裏的衣裳扔在一邊,有個眼疾手快跟他合夥把人抬到了院子裏。另外兩個也隨後被抬了出來。
天色已亮,三個裹得蠶繭一樣的人被放在地上。有年齡大些的挨個在鼻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孔處試了試,興奮的喊:“沒事兒,還有氣兒!”
這時候,全府學七八十個學生都被鬧騰起來了,地上躺著的三個人身份便明了了,這三個人都是往屆的老秀才,爬到門邊的那個是泰平學府最年長的準歲貢生——鄭喬班。
訓導原本以為這三個被毒死了,嚇得臉都白了,這會兒聽人說還有氣兒,怒氣可就上來了,立馬進屋查看究竟為何發生這等事情。
很快,訓導怒發衝冠的出來了,衝著一群圍觀的學生大吼:“府學三令五申,學舍內嚴禁煙火,竟然還有人擅自帶木炭進學舍,此事必須徹查,查出始作俑者,嚴懲不貸。”
學生們噤若寒蟬,有幾個做賊心虛的趁亂偷偷溜了回去。木生和楊鶴則很驚訝:竟然真有不少人在屋裏燒炭?
訓導的訓斥剛落音兒,這邊鄭喬班就蘇醒了,眼一睜開,就偏著頭“嗷”一聲哭了出來:“老天爺啊,我還沒中舉,我不能死啊,我不能死!”
木生聽此唏噓不已:鬼門關裏走一遭,最牽掛的事兒還是身份問題。
不過鄭喬班惦記舉人身份也不稀奇,他的事跡木生進府學之初就有所耳聞。
鄭喬班如今已經四十有三,在泰平學府進學十五年,年年歲考成績優良,一直享受廩膳生待遇,隻是十分邪門,季考、歲考再好,一到鄉試這關就不行了,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了十五年,死活就是考不上。
若是一般學生,學府早就依規勸退了,就算府學不勸退,自己也沒有毅力、沒有臉麵再讀下。但是鄭喬班確實是個例外,敗北多次,他不但不灰心喪氣,反而越挫越勇,手不釋卷,一心科考,為了考試甚至至今未娶,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在考舉人這件事兒上,鄭喬班是真真的王八吃秤砣——鐵了心。
就這樣,十幾年過去了,鄭喬班送走了一屆又一屆的舉人,熬走了一個又一個老秀才,自己也熬成了頭發斑白。
今年,他終於又迎來了新的曙光,今年年初,泰平府學裏一個更年長的秀才不幸因病去世,鄭喬班他終於成了泰平府學齡最長的人,歲貢的曙光已經向他招手。
歲貢是大周朝推恩全國府州縣學的一種晉升途徑,由府州縣學按照額數和條件向禮部推薦秀才,通過翰林院主持的廷試後,入國子監肄業或者直接選擇充任府州縣學教官,廷試的通過率又十分高,絕大部分都能考過。
而選擇歲貢生的首要標準是:年資長久。
泰平府學有一個名額,論資排輩自然非鄭喬班莫屬。
熬了十幾年,要是在黎明到來之前出了岔子,估計換成誰都覺得比竇娥還冤。
“鄭喬班,你們三個是誰在屋內生的火?”訓導聽見這邊有了動靜,丟下那兩個依舊昏迷不醒的學生,奔到鄭喬班跟前,厲聲質問。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大朋友,小朋友,節日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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